【吴叶】Déjà vu 06
叶修第一次看到吴雪峰，是在陶轩的网吧，战队成员线下第一次聚在一起开会的时候。叶修刚到网吧门口，就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树荫底下抽烟，白衬衣黑裤子，袖子卷到手肘，手臂和手长得都非常好看。
陶轩看到他来了，招呼了一下：“叶秋，来啦。”
“老陶，大家都到了？”叶修应了一声。
“还没呢，还差几个。”陶轩笑着迎上来，递给他一罐冰可乐。
高个子的年轻男人这时候也走到他们身边，看着他笑了：“你就是一叶？我是气冲云水，吴雪峰。”
“啊，我的副队长啊，”叶修笑起来，掩不去挚友离世的悲痛和眼里的疲惫，却仍然有着少年人的蓬勃生机，“你好，我是一叶之秋，叶秋。”
这便是他们再平凡不过的第一次见面。
叶修看着马路对面的吴雪峰，这时候他心里什么也没想到，他没注意到这幅画面还是那么似曾相识，也没注意他们之间其实已经隔着十年光阴。他仿佛又回到了初见吴雪峰的那天，阳光很好，透过树荫而显得温柔的光斑落在那人挺拔的肩膀和脊背，落在他们之间那不近不远的距离，落在吴雪峰温润带笑的眼眸深处。那时候的吴雪峰也是这么一身简单的黑白搭配，年少气盛，风华正茂。
如斯美好。
叶修恍惚着走到吴雪峰身边，那人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了他，愣了一愣，然后笑了。
吴雪峰那刻的笑容是他久违的纯粹。十年前他就是这么笑的，可是十年后他们再见之后吴雪峰换了一种笑法，礼貌而疏离，克制而冷漠。叶修看到那样的笑容的时候总会拒绝承认那是他的副队长，吴雪峰不该是那样笑的，至少对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现在这样才对，叶修想，这才是吴雪峰。
“你来了？”吴雪峰的语气也是喜悦的，轻缓温柔，喜出望外。
“你等很久了？”叶修伸手去握吴雪峰的手，摸到一手的冰凉，握住了索性也不再松开，手心熨帖着手心，传递着热度。
“我其实也没打算等你，走着走着就走到这了，看到这栋楼变成这个样子，突然有点感慨，就给你打电话了。”吴雪峰顺着叶修握他的手的力道转过身来，叶修这才看清他另外半边脸的嘴角颧骨上几块淤青，看上去分外吓人。
“你怎么了？”叶修惊讶，空出一只手来贴上吴雪峰脸颊，伤处还在微微发热，受伤不久，而且看来并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叶修急了，拖了人就往药店走，“为什么没上药？先去买药，然后你跟我慢慢说。”
“叶修，”吴雪峰拉住他，“这点小伤不急，先跟我来。”
叶修于是不动了。吴雪峰拉着他的手，带着他走进嘉世大楼。这里已经被全盘改造过了，可是也有一些通道被保留下来。叶修知道吴雪峰要带他去哪，一路沉默地由他牵着，走的净是各种各样的逃生通道，七拐八拐地终于到了。
天台。
叶修从前除了训练和网游里瞎晃之外，最喜欢来的就是嘉世大楼的天台。特别是在比赛失利、训练受挫等等不顺心的事之后。这种时候全队都不敢来打扰他，只有吴雪峰会带着烟或者从食堂打包的两份饭上来找他一起吃，听他说烦心事，细心开导他，耐心地教他一些事情。
久而久之队长和副队长从队友变成了兄弟，再接着，不知道谁先开始，寻常相处不经意间就有了暧昧，像悄悄扩散的气体，衣角的肥皂香不经意拂过，指尖不经意的触碰，眼神不经意相接，都是乱了节奏的心跳。
“带我来这做什么？”叶修想挣开吴雪峰的手，可是吴雪峰握得很紧，并不打算放开。
“叶修，今天我和家里出柜了，”吴雪峰转过身来面对他，嘴边还带着笑，语气自嘲，“然后我就被我爸揍成这样了，不过还不算太糟，对吧？”
叶修震惊的看着他，一时失语，愣了很久才问：“疼吗？”
“是挺疼的，但是十几年来我还是第一次那么轻松。”吴雪峰笑着摸摸伤处，轻轻嘶了一声。
“好端端的你回去出柜干什么。”叶修觉得喉咙有点发堵，眼眶有点酸，于是别开头不去看吴雪峰，轻声问。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应该怎么解释我当年的决定，我想了很久，发现无论是用什么说法来解释，似乎都有找借口的嫌疑。”吴雪峰回头来看对着他，目光愧疚而温柔。
“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叶修的语气甚至听不出喜怒。
“我知道我怎么解释都像是借口。叶修，当年我最错的，是没有问问你的意思，”吴雪峰叹了口气，轻轻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把人拥进怀里，他们身高差得不多，拥抱时他的唇轻轻擦过叶修耳边，“我一直把我以为好的强加给你，都没想到要问问你，什么才是你最想要的，这是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对不起。”
“我只想问你，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叶修看不清吴雪峰的表情，但是他觉得自己想象得出来。那个表情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笑，无奈而温柔，束手无策却甘之如饴。
原来吴雪峰一直在配合他。
十年前吴雪峰配合他在荣耀赛场上所向披靡，配合他躲避无孔不入的媒体，配合他管理整个嘉世战队；十年后，吴雪峰配合他闹别扭，配合他逃避过去和借题发挥，配合他折磨他也折磨自己……他一直在配合他，即便是自己回家出柜之后身心俱疲地走到嘉世大楼，因为想见他而在风里站了三个小时，也还记得叮嘱他出门记得加衣服。
甚至，到了摊牌的时候，也只是温柔地问他，还喜不喜欢，却不强求他回应。
如果叶修不知道吴雪峰是什么样的人，他就不会如此动容。可正是因为见识过吴雪峰行事狠厉杀伐决断，见识过他的干脆利落，见识过他的洒脱，才让他如此动容于吴雪峰为他的隐忍和牺牲。
吴雪峰何其骄傲潇洒的一个人，却为他谦卑隐忍得像一个影子。
叶修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很介意很介意很介意，很介意当年他的离开，很介意他们错过的这十年，甚至介意吴雪峰这样委屈他自己来请求他的原谅。
尽管他知道这样的想法任性到了极点。
“吴雪峰，我现在没办法答复你，你跟我回去，”叶修说，“你受这个伤真是难看死了。”
“好。”吴雪峰只能这么说。
叶修带吴雪峰回到上林苑的时候已经夜深了，职业选手们都睡了。魏琛退役后买了房子，叶修对面的床空了下来，正好给吴雪峰睡。吴雪峰洗了脸之后坐在床上让叶修给他上药，叶修看到这些伤痕就来气，一开始还知道放轻手脚，后来越下手越重。吴雪峰忍无可忍嘶了一声：“叶修，挺疼的。”
“你还知道疼！”叶修嘴上不服输，手上却轻了下来。吴雪峰也没再吭声，两人之间再度静默下来。
“吴雪峰，你这是在要挟我，”叶修上好药，坐在自己床上和吴雪峰遥相对峙，“你是打算让我觉得对不起你，然后就把当年的错就这么混过去，然后就这么结局了。”
陈述句，笃定的语调，听不出喜怒的语气。
“你说什么？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吴雪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你毕竟这么做了，”叶修摇头，“有些东西是骨子里的，改不掉。在这时候，你这么做是对付我最有用的办法，所以你这么做了。论见招拆招，我在现实里一直玩不过你。”
吴雪峰不敢置信地瞪了他半天，颓然扯出了一个笑来：“见招拆招？你以为我这是商业收购战，还是职业联赛？叶修，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
“我也不知道，或许明天一觉睡醒我就相信你了，可是现在我在气头上，没办法。我睡了，我的衣服在行李袋里，你自己拿来穿。”叶修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去刷牙，留吴雪峰一个人坐在床边发愣。
动容归动容，生气归生气，叶修眼里从来揉不得沙子。
这一章有点虐T^T写得我都心疼了。
副队长你且担待着点吧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wwww
关于副队当年具体是怎么对不起小队长的下章再详细写，二逼如我表示让英明神武的副队长摊这个牌已经耗尽我所有的脑细胞T^T